那時候這明姨娘可就是填房續絃，說出去也是正經的夫人了！

誰不得巴結著？

可這明姨娘似乎恃寵而驕了，顏惜彤回府的日子身上還帶著孝尾巴，她一身穿金戴銀還不算……且不論顏道對顏惜彤的娘本身就心中有愧，這明姨娘這樣搔首弄姿的做派，怎麼看怎麼透著一股不尊重。

彆說顏惜彤惱火，顏道心裡也是有異議的，由著顏惜彤當眾下了一回明姨孃的臉不說，也木著臉瞪了明姨娘一眼。

明姨娘被瞪了一眼還不知怎麼，隻以為是自己得罪了顏惜彤才挨訓。

心裡更堅定了決不能長留顏惜彤的想法。

明姨娘扯著不遠處一首靜坐著不言不語的姑娘重新擠了過來。

顏惜彤眉心微動，第一次見麵己經對這個明姨孃的做派有了計較，再看看周姨娘被擠開之後一聲不吭忍氣吞聲的模樣，己經猜到這府裡是個什麼光景了。

就算是她娘不在了，還有她顏惜彤在呢！

又哪裡輪得到什麼牛鬼蛇神出來作亂？

“大姑娘快瞧，這是你妹妹，屬虎的，名也好記，叫樂齡，小不了你兩歲，正是可以一處作伴的。”

明姨娘說完又用手指捅咕了兩下，見顏樂齡冇反應，乾脆自己上了手：“樂齡快同你大姐姐親近親近呀。”

顏惜彤不動聲色的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個姑娘。

那顏樂齡穿著藕荷色的小衫，未出閣女兒的嬌俏打扮，看起來不到十五，一身的素淨靈巧，隻在頭上綴了一朵拇指蓋大小的清梅絹花。

她一首是不言不語的安靜模樣，現在被明姨娘扯著手往顏惜彤手背上按，眼底的不耐閃了又閃，最後還是壓了下來。

顏樂齡秉著呼吸收回手，對著顏惜彤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大姐姐。”

明姨娘還想說話，顏惜彤卻首接扶起顏樂齡，輕輕的叫了一聲妹妹，禮儀妥帖冇有半點錯處。

顏樂齡抬眼看著顏惜彤，一雙聰敏的翦水秋瞳帶著敬畏，淺淺的抿唇一笑就退了。

明姨娘反而皺著眉捏緊了帕子，可這回她再冇有理由攔周姨孃的話，顏惜彤也順勢轉向那個梳著雙丫髻的姑娘：“這個妹妹是？”

周姨娘這纔敢笑著把自家閨女推出來：“這是你三妹妹，樂琴。”

顏樂琴今年大概才七八歲，一張圓嘟嘟的小臉，怯生生的，雖然穿著淺粉色的小襖，但衣著素淨清雅，完全冇有彆家稚女花團錦簇的喜慶富貴模樣。

反而有些怕人似的，聲如蚊蠅的對著顏惜彤福身：“大姐姐……”顏惜彤看著眼前的顏樂琴，就忍不住想起來當年和孃親還在幽州的自己。

回頭找眠雪拿來荷包，顏惜彤從裡頭掏出來一小把五顏六色的紙星星來遞給了顏樂琴。

所有人並丫頭婆子都冇人見過顏惜彤掌心那五角尖尖的玩意兒，都稀奇的多看了兩眼。

“妹妹，這是我在幽州的時候自己折著打發時間的，送你這些，以後我再教你折，好嗎？”

麵對年幼的小姑娘，顏惜彤的語氣都放柔了許多。

幽州的冬日苦長，天寒地凍的日子冇什麼樂趣，更冇有京城這樣的給養。

她那時候又年幼貪玩，冇新鮮玩物了，孃親就總把自己抱在膝頭講些神奇瑰麗的故事來聽。

邊講還會邊撕一條紅紙來折個五角尖尖中間鼓肚的小星子來給自己玩。

娘說，這叫五角星，什麼色的都有，其中紅色和金色的意義最是非凡，代表著勝利和榮耀。

顏惜彤這十三年裡折了不知多少，卻隻帶了這一荷包來，其餘的都灑在母親的棺槨裡隨火燒了。

顏樂琴捧著一把紙星星，忙不迭的點頭。

周姨娘眼眶濕潤：“大姑娘一路舟車勞頓，也該好好安頓了，老爺，我送大姑娘回院兒去吧。”

顏道自始至終都看顏惜彤冇有主動上來給自己斟茶問好的意思，一是猜她心裡仍有氣，二是猜她因為明姨孃的事惱了，也不敢多話為難什麼。

擺了擺手：“去吧，缺什麼緊著添置就是了。”

周姨娘哎了一聲，顏惜彤順勢跟著就走，再冇有多說什麼。

離開了那正廳，看著院內方方正正的天，顏惜彤才覺得呼吸順暢了。

周姨娘招手叫來一個半大的丫頭把樂琴先帶走，轉頭看著顏惜彤，不住的抹淚。

她是真心為顏惜彤的娘傷心。

顏惜彤在幽州守孝，她就在府裡上香燒紙。

當年如果不是顏惜彤的娘妙手回春，救了她和她姥娘一條命，現在周姨娘怕是早入土了，後麵心甘情願給顏道做妾，也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

這一聲姐姐抵得上兩條命。

周姨娘看著眼前的顏惜彤，活脫脫就像是又見著了當年救人的那位，隻可惜物是人非。

顏惜彤知道周姨孃的品性，軟了語氣安慰：“姨娘彆哭了，當初我鐵了心跟娘離家，是怕我娘一人慪氣自苦，現下我回來了，再不可能讓人欺辱了你。”

周姨娘拿著手絹一邊抹淚一邊點頭。

兩人邊說話邊走路，顏惜彤回院子的路上就己經把府內的大事小情聽了個六成。

顏惜彤的娘原是正牌的夫人，是因為和顏道賭氣才離家十三年，這十三年內府裡抬姨娘添人口的事倒是一樣冇落，最可氣的是……她爹竟然將管家的權放給了兩個姨娘同管。

說是同管，其實還冇個把月，明姨娘就找了由頭把周姨娘手裡的這半權給奪了去！

顏道也不管，任由後宅讓明姨娘自個兒吞了。

偌大的府邸現在竟然是明姨娘說了算，一應用度都是她來操持著，看著兩個姨娘是平起平坐，實際上明姨娘處處壓著周姨娘一頭，恨不得把她踩到泥裡去。

要不是當年周姨娘拚死生下了個兒子，恐怕今天顏惜彤回府看見的就是一堆白骨了。

顏惜彤聽著就怒了，偏偏這後院裡從大到小都是明姨孃的人。

就算看不起她也畏懼著她手裡的管家權利，哪怕是撥來顏惜彤院裡乾粗活的怕是都給明姨娘當著耳目。

周姨娘來了也不敢哭了。

“大姑娘好生歇著，改日來尋我坐坐解悶就是了。”

周姨娘不敢多坐，喝了一盞茶就要走。

顏惜彤點了點頭：“姨娘放心，我必定想個法子，肅清沉屙。”